医院的走廊很静,四下无人,很有一种阴森的感觉,肖石推着杨洛,向手术室走去。
杨洛紧闭双眼,躺在病床上,脚步声,破病床发出的吱吧嘎嘎声,配合着她的心跳,不停的撞击着她的心,她有一种忍不住要喷薄的情绪。
这么久了,那些寂寞,委屈和孤单,都在这一刻向她袭来,她承受不了啦,不吐不快。
“肖石。”手术室门前,杨洛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心上人。
“什么事儿?”肖石问。
杨洛双眼亮亮的望着他,轻轻道:“你过来一下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肖石望着女孩儿,微点了下头,把耳朵贴了过去。
一个滚热柔软的吻印在他面颊。肖石直起身:“小洛,你……”
“对不起,真对不起……”杨洛闭着眼,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。
肖石望着眼前可怜的女孩儿,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内激烈搅动。他很难受,一种说不出话的难受。在这个安静的医院之夜,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大脑,原来有些平静的心态,也难以面对。
杨洛睁开眼,哭道:“肖石,倒在卫生间的时候,我觉得好孤独,好害怕,我以为自己要死了,我好想再看看爸爸妈妈一眼,还有……你。”
肖石望着她挂满泪水的眼睛,不知说什么好。
杨洛抽了一把泪,痴望着他。“肖石,我不怕死,但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,不然我死都没法甘心。我一次次的挣扎,想站起来,又一次次的摔倒。我好难过。都快绝望了,我多希望你能突然回来!就在我放弃的时候,门响了,你回来了。真的回来了。你永远无法想象,听到你声音的时候,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。”
肖石揪心无比,内心激烈翻涌,撞击,忍不住在女孩儿肩头重重捏了一把。
杨洛深吸了一口气,凄然一笑,幽幽道:“肖石,我不骗你,一个人的滋味真的很苦。”
肖石暗叹了一声。抹去她腮边的泪,微笑安慰道:“小洛,别想太多了,安心手术,你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嗯。”杨洛轻轻应了一声,又抓住他的手臂,淡淡一笑道:“肖石,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为难的。刚刚那个吻,就当……是我感谢你吧。”
肖石点点头,他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手术室的门关上了,他看见杨洛望着他的眼睛和坚定幸福的笑容隐没在门后。
肖石长叹一声,无力的坐在门外的长椅上。走廊空荡荡的,手术室的灯紧张的亮着,有水房传来的嘀嗒声传进他耳内。他很想深究一下杨洛的感情,但还是放弃了。他从不愿做无意义的工作,哪怕仅仅是思想。
“爱一个人,就不会让他为难。”他想到了凌月如那句话,苦笑着拔通了姐姐的手机。
“弟弟,这么乖,到女朋友家吃饭还知道给姐姐打电话?”凌月如的声音永远那么贴心和爽朗,他心里舒服多了。
肖石微笑问道:“凌姐,你睡了吗?”凌月如道:“还没呢,正玩你那个游戏呢。哦对了,我正要问你呢,京城有一个……。”
“行了,先别玩了。”肖石笑笑摇头,打断道,“我有事儿要你帮忙。你带两千块钱现金到XX区二院来一趟。”
“医院?!你怎么了?怎么跑医院去了?出事了,还是病了?”
“不是我,是杨洛,我能出什么事儿。”肖石笑了笑,又解释道,“杨洛得了阑尾炎,我送她到医院手术,没来得及,身上没带钱,她正在做手术,我走不开,你帮我送来吧。”
“没问题,我马上到。”
挂了电话,肖石收起了手机。和凌月如分手刚几个小时,但却发生了太多事情,他很想见到这个姐姐,很想。他不需要什么安慰,就是想见面,无他。
凌月如动作很快,十五分钟后,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。望着姐姐冲进大门的射影,肖石甚至有一种拥抱的冲动。
“三天四千,都给你了!”凌月如递给他一沓钞票。
肖石看了她一眼,笑笑道:“你还当真了?”
“那当然,姐弟归姐弟,一码是一码嘛!”凌月如坐在他旁边。肖石数出两千,把剩下的一半塞回她手里。“这两千你拿回去,另外一半就当你赞助杨老师了。”
凌月如拿着钱,睁大眼睛看着他,道:“喂,你也……太会做人情了吧!”
“呵呵,谁让你是富婆呢!”肖石笑了笑,起身去交款了。
交完款后,两人聊了一会儿,工夫不大,手术完成了。两人迎上前,杨洛见了凌月如,又惊又喜:“凌姐,你怎么来了?”
凌月如瞥了肖石一眼,笑笑道:“你出了这么大事,我这个当姐姐的,怎么能不来看看呢。”杨洛柔柔的望着心上人,羞羞一笑,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容显出一抹动人的红晕。
区二院最好的病房是双人间,医生力劝他包一间,既清静,又方便陪护,肖石断然拒绝。这家医院都没人来就诊,包和不包没有任何区别,他才不会上当呢!
杨洛刚做完手术,全身仅穿着一件病号上衣,下身仍赤裸。肖石在医生的指示下,把自己的“爱人”横抱放到房间内的病床上。杨洛窘得不得了,紧别着脸,谁都不敢看。医护人员也还罢了,心上人也算了,关健还有个了解内情的凌月如,她觉得自己无颜见人了。
医生嘱咐了几句,带着护士出去了。凌月如笑嘻嘻的看着羞窘不堪的小杨老师,识趣的道:“你们慢慢聊,我出去呆一会儿。”言罢转身而去,关好了房门。
肖石看着姐姐的背景,不禁苦笑。
病房内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张空床,空气静静的在室内流淌,窗外夜色浓浓,夜风轻吹,一株法国梧桐摇摆着身姿,发出沙沙的响声,象在考验两个人的心跳,杨洛恢复了正常,两眼深深的望着他,二人的眼光不时碰撞。
肖石被看得有些发毛,咳了一声,就想说两句客套话,不料杨洛先开口了。
女孩儿噘着嘴,语带含羞的道:“肖石。我现在什么都被你看光了,以后都没脸见你了,你说怎么办啊?”肖石尴尬了一下,道:“小洛,我不是说了好几遍了,我们都是成年人,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太在乎!”
“你当然不在乎了,可人家是女孩子嘛,以后……是要嫁人的!怎么可以……不在乎呢!”杨洛俏面羞晕。声音越说越小,病后的俏面显出一种楚楚动人的美态。
女孩子怎么啦?女孩子就可以沾边就赖吗?肖石狂晕不止,苦笑道:“照你的说法,我让你看回去都不行了,那你说怎么办?”
杨洛双眼一亮,望着他道:“你真让我说?”
“嗯,说吧。”肖石略有些紧张,但他想念杨洛不会说出过分的话。
杨洛望着他的眼睛,轻轻问:“等我病好了。还能上你家用电脑吗?”
“当然能,电脑有你一半,你也是主人嘛。”
杨洛甜甜一笑,又问道:“那……我们还能一起吃饭吗?”
“……嗯,能。”
“那就没了。”杨洛望着他,满意的笑了。仿佛如获重释。
肖石看着眼前坚强文静的女孩儿,心里又难受起来。他想了想,觉得某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,于是正了正颜色,道:“小洛,你听我说,我……。”
“我不听!”杨洛一把捂住他的嘴,眼泪汪汪的道:“肖石,你知道吗,刚刚手术的时候,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,我越想越怕,就怕你知道了人家的心事……以后不理人家了!”
肖石暗叹了一声,摘下她的手放进被子里,淡淡道:“怎么会呢!”
“不会就好。”杨洛一双大眼睛不住扑闪,似有些委屈。“你放心好了,只要你不往心里去,我说了不让你为难,就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,我保证!”
肖石哭笑不得,忍不住道:“什么不为难?你已经让我为难了!”
杨洛“噗”的一笑,没说话,眼里带着小小的得意。虽然病了一场还开了刀,但她觉得很值,很满足。
肖石叹了一口气,又道:“好了,你刚做完手术,身子弱,别说话了,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想睡,你陪我说说话吧。”女孩儿巴巴的望着他。
肖石平静的道:“还是睡一觉吧,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间,要不明天麻药劲过了,你会疼得想睡也睡不着的。”
“嗯。”杨洛深望了心上人一眼,阖合了眼睛,面带幸福的微笑。
肖石摇了摇头,起身向门外走去,他想静一下,或跟月如姐姐说说话。
“肖石。”杨洛忽然叫住了他。
“还有什么事儿?”肖石转身。
杨洛柔柔的望着他,似有些爱怜,还有些心疼,“明天,你帮我给学校和家里打个电话,他们会找人来照顾我的,要不你一个人,会撑不住的。”
肖石望着女孩儿,点点头道:“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,你先睡觉吧。”
“嗯。”杨洛轻轻应了一声。
杨洛睡了,肖石出去了。
凌月如见肖石往门外走来,转身坐到了长椅上。她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,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和杨洛幸福的表情,心里酸熘熘的,她又吃醋了。
肖石一屁股坐在姐姐身旁,叹了一口气。凌月如瞥了他一眼,把双脚放在椅上,背靠着他的身体道:“傻弟弟,麻烦来了吧!”
肖石没说话,也没理她。凌月如幸灾乐祸的道:“说了她喜欢你,你还不信,现在看你怎么办?”
肖石淡淡道:“一个人在脆弱的时候,表现出一些平时不该有的感情也是正常的,我相信她病好了就没事了。”
“呵呵,是吗,你就自欺欺人吧。”凌月如转身跪在、椅上,攀着他的肩头,望着他的眼睛道,“不说她了,我问你,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?”
“不是向你借钱吗,怎么了?”
“我不是说这个,我是说,为什么给我打。”凌月如一脸严肃。
“这……这有什么奇怪的,想到你就给你打了呗!”
凌月如拢了下头发,不耐烦的道:“两千块钱,谁拿不出来。你当了那么多年警察,就没有其他朋友?还有,你也可以给你女朋友打啊!为什么偏偏找我?”
肖石失笑道:“这有什么可问的,第一个想到你了,就给你打了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?”
“那你以为呢?”
凌月如盯盯望着他,两人对视。良久,凌月如缓缓凑到他面前,肖石感受着她口传来的温柔气息。
凌月如轻轻道:“我以为你应该小心点儿,别爱上姐姐了!”
肖石一愣。凌月如在他脸上“啵”的亲了一下,身子一歪,躺在了他腿上。“我困了,要睡觉,借大腿用一下!”
肖石回过神,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低头道:“凌姐,你困了就回家吧,这里挺凉的。”凌月如白了他一眼,撇撇嘴道:“还是算了吧,漫漫长夜,我还是留下陪着你吧。”
肖石没说话,他很感动,一个人的时候,谁不愿意有个人陪?
凌月如睡着了,真的睡着了。还发着加强的鼾声。肖石面带微笑低头看着眼前的姐姐,那长长的睫毛,美丽的侧面,他用手背轻轻抚着她的脸。
爱与不爱,小心或不小心,都不重要,有姐姐陪伴,他从不觉得孤单。